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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12/13 18:14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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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买猪肉吃,都要到集市的肉架子上、街上的超市里买了,生猪必须统一到镇上的屠宰厂里屠宰。如果私自杀猪卖肉,会被防疫部门没收罚款处理。

但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,杀猪都是叫村子里的杀猪匠杀的,我村里就有杀猪匠。

我的故乡在黄河南岸,是河南省最西边的一个县,解放前叫阌乡县,盛产莲菜。根据古阌乡县志记载,这里的莲菜是人类的始祖女娲娘娘死后的化身,每节九孔,九九八十一个头,人称这里的莲菜“九孔阌莲”。

阌乡县后来并入了灵宝县。进入九十年代,灵宝县撤县改成了灵宝市。灵宝市最西边的一个村庄,叫杨家村,世传是“四知先生”东汉太尉杨震教书的地方。杨家村是个大村子,自东向西有二十多个村小组,以前叫大队和生产队。最东边的两个村小组属于南寨自然村,我就出生在这个一千多口人的南寨村。

村里现在的杀猪匠是一个姓陈的厨师,已经是专做村里红白事情的厨师了。以前村里有个老杀猪匠我有印象,但比较模糊,他的很多事主要是我的母亲告诉我的,他姓陈。

村里的人多数姓陈,外姓有的是解放前逃难到村里落户的,比如姓吴的;有的是解放前的银匠或者是打铁匠在村里定居的,比如姓关的一门子,姓史的一门子;有的是独女户的上门女婿,在村里站稳了的,比如姓卢的,姓王的。村里还有姓范的,听母亲说,以前村里有条小巷子,住的都是姓范的,叫范家城子。解放后,合并在南寨村了。

老杀猪匠是我舅家的本家,和我的舅爷是叔伯弟兄,记得自己很小时候过年时还要到他家里走亲戚。因为隔了层街,按照村里的惯例,这个舅婆在第二年走亲戚时拦挡了一下,说:“咱们是血亲血亲的,过年你们跑的亲戚家数多,下一年过年就不用来了,你们太辛苦。以后家里遇到红白事情,大家都告知到,再一起多坐坐叙家常。”从那以后,过年父母就不走他们家的亲戚了。

老杀猪匠有两个儿子。有一个女儿,嫁到邻村北寨村。小时候过年走亲戚,我到过他家里。记得他家里是大上房,不过墙都是土坯做的墙,用黄河岸边长的荆条编织的笆条棚的楼。

我的舅爷亲弟兄四个,亲舅爷排行老二,他比我亲舅爷大了很多,我母亲叫他大爹,所以我就叫他舅大爷。小时候,对舅大爷的印象是他很瘦,但很有精神,穿件粗布白色汗衫,圆疙瘩布纽扣。雪白的头发没有几根,笑起来脸上的肉有些变形,两颗银镶的牙,有些瘆人。

听母亲说,这个舅大爷小时候家里很穷。为了改变家里窘迫的经济状况,一狠心,他就跟人学杀猪,干上了杀猪这个行当。杀猪行一般人不愿意干。先是人要麻溜利索,一头大肥猪,少也有一百多斤,大了有三五百斤,以前养猪没有现在的养猪场,都是农户家里自己养几头猪过年杀了过个好年,多余的肉拿到集市上卖掉,剩下的头蹄猪下水(肠子、肚子、心、肝、肺等)自己过年加工一下,香香地吃个把月,亲戚来了多道菜,菜里油水也重,看起来体面些。那时杀猪纯是手工杀,需要屠户力气十分大。

俗话说:“老鸦笑话猪黑”,那时农村,养的猪都是黑猪,没有白毛猪。农村杀猪都是后半年,树叶都落光了,天气冷了,快过年了。

到农户家里抓猪,舅大爷跳进猪圈,用个长铁钩子,看准时机,一下子钩住了肥猪的下巴,猪本能地拼死力往后退着挣扎,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,这时猪的主人赶紧到猪的后面,抓住猪的尾巴,拼命往前推。这样,一个在前面努力用钩子拉,一个用力往前推,在猪的惨叫声中,一头大肥猪被赶到了猪圈的栅栏门口。这时候猪被吓得又拉屎又撒尿,猪圈里臭气熏天。灵活的女主人赶紧打开猪圈的栅栏门,猪就被拉出了猪圈。

闻声而来看热闹的邻居接过主家女儿散发的“羊群”牌香烟,拿起一根长绳,把猪的两个前蹄绑起来,后蹄绑起来,叼着烟,用一米多长秤杆的大抬秤的大铁钩子钩住绑着前后猪蹄的粗棕绳,再用一根洋槐木棍穿过秤上的铁丝环子,弓下腰奋力把叫声连天的大肥猪抬了起来。女主人笑眯眯地拨着秤锤,到秤杆不翘也不点头了,看着秤上的铜星子:“斤,斤算了!”这时,抬秤的邻居才喘着粗气地放下槐木棍,使劲地抽几口刺鼻的香烟,边说不少不少。猪称好了,捆好了,固定主家的架子车上了,主人再殷勤地散一圈烟。这时,猪圈边往往站了很多人,看热闹的大人、小孩子。

女主人到上房里拿出裁衣服的剪子,红着眼圈到养了快一年的大肥猪脖颈上剪了一撮猪鬃毛,说:“养了一年年子了,一天三顿喂它吃,真舍不得杀了!”一边把猪鬃毛压在了喂猪的猪槽下面。这是讲究,杀猪时剪一把猪毛,压在猪槽底下,后面养的猪吃食好,上膘快。

村口碾麦场的边上,地上挖了个坑,坑上放了个硕大的杀猪锅,锅里烧着准备烫猪毛的水。村子里那个二傻子正土头灰脸地往大锅底下填着玉米秆、杨柳树枝、榆木根,红红的火苗亲吻着长着一层黑灰的锅底。大锅边上放着一个榆木炕桌,地上放着一个粗帆布袋子,袋子里装着杀猪用的家什,杀猪长刀、捅猪铁条、砍骨大刀、剔骨小刃、绑腿麻绳……

猪被绑在架子车上,前面拉,后面推,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半大娃娃。到了炕桌边上,大肥猪被卸下来,抬到炕桌上,跟着来的女主人赶紧准备好一个黑铁盆。两个闷头大汉压住猪的后腿,一个好事的男娃子拽住猪的尾巴,一个小伙子按住猪的前腿。舅大爷缓缓抽出长杀猪刀,走向惨叫着的大肥猪。“老三,过来把这个钩子拉住,拉紧别松手!”我舅大爷用之前钩猪下巴的钩子钩住猪嘴下面,叫一个小伙子拉着,小伙子赶紧过来使劲拉住铁钩子。这时,舅大爷一手拉住猪的大耳朵,一脚踩着猪的脖子,眯着下刀的刀口点。

农村杀猪是讲究技术的,必须一刀捅到猪的心脏,把猪血放干净,这样子杀出来的猪肉看起来才红白分明,看相好,女主人才能接到更多更好的猪血。猪血是可以吃,可以卖的。

看好下刀口,大舅爷用手指头摁摁,然后一刀子捅进去,猪疼地没命地惨叫着,后蹄不断地蹬着,前腿不断地刨着,脑袋努力想摆动,但都被人死死地按着,只能稍微摇晃而已。

在猪的挣扎中,大舅爷猛地一抽刀,女主人赶紧上前用铁盆子接着喷涌而出的殷红的猪血。大舅爷给几个按猪的小伙子说不要按太紧,叫猪扑腾得幅度大些,猪血控净。一会儿,猪血越来越少,猪扑腾的力度也越来越小了,慢慢只剩下隔一会的抽搐了。一大盆子猪血快满了,还冒着血泡,荡漾着,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,夹杂着男人们粗劣的烟叶味……

舅大爷在渠楞边上的枯草上擦擦手上的猪血,掏出烟袋锅子,装了一袋子旱烟,划根火柴点了烟,吧嗒吧嗒地抽了一袋子旱烟,眯着眼看着偶尔还抽搐几下的大肥猪。

趁着猪身上还热着,舅大爷用剔骨小刀在猪后腿上割了个小口子,然后猛地吸一口气,用嘴对着猪后腿的小口子使劲往里面吹气,吹了一阵子。舅大爷从帆布包里拿出个一米左右长的铁条(梃杖),从猪后腿的洞眼里慢慢探进去,捅到猪的后腿间,捅到猪的肚皮里,捅到猪的前腿下,捅到猪的脖子边。然后又鼓起腮帮子,使劲地往猪身体里吹气,直到猪四蹄撑开,肚子滚圆,只有猪脖子上的血口子上偶尔冒点血泡,再用结实的细麻绳紧紧绑住后腿上的口子。

这是舅大爷的绝活,是杀猪的传统手艺,没有点经验和气力,杀猪吹猪这几道活儿就做不漂亮。

水也烧好了,死猪下到已经烧热的杀猪锅里了。舅大爷看看冒着热气的黑猪,提起猪腿把猪翻了个个儿,给主家说:“再填进去个大榆木根。”把猪来回翻了几个个儿后,舅大爷停下了填柴火,把猪拖到锅沿子边,拿出一块黑黑的满是孔眼的褪毛石,在猪身上使劲地刮,猪毛在刮毛石头的刮擦下,一片子一片子地掉落了,黑猪慢慢变成了白皮猪。

在几个小伙子的协助下,舅大爷用两个大铁钩子,钩进猪的后腿腕,把大白猪挂到了一个木头架子上,架子下面是一个土坑,方便把流下来的血污收集起来。接下来是开膛破肚。

舅大爷先用杀猪刀把猪尾巴割了下来,扔到了盆子里。利刃一刀划下去,猪的白白的肚皮被割开了,猪肚子里的肠子、肚子、肝、心、肺等都亮了出来。摘心,割肝,去肺,掏出猪花肠油,然后把白花花的猪肠子用剔骨小刀慢慢地割下来,在边上的粪堆上把肠子里的猪食渣猪粪便挤出来,叫主家用些井水冲洗一下,就放在主家准备的大铁盆里。猪大肠、小肠、心、肝、肺和头蹄是一套,主家可以拿到集市上卖掉,只是价格没有猪肉价高。

割掉猪膀胱,俗称“猪尿泡”,在水里洗洗,问一群看热闹的孩子:“谁要?”几个男孩子跑着挤过来,着急地伸出来手喊着我要我要!小孩子等半天,就是想得到猪尿泡。到了夏天,把猪尿泡吹大,绑在腰上,就可以在黄河里畅游了,那多痛快!想想都美滋滋的!

处理好了猪肚子里的这些杂碎,割了猪头,放到盆子里。舅大爷用一个厚背大砍刀把猪胴体砍成两半,两扇猪肉在寒风里荡漾着。主家卸下猪肉,装上了架子上,开心地拉回家了。

晚上,主家给舅大爷送去了两张一元钱的工钱,外加三条肋骨的大排肉,舅大爷转手就把钱和肉递给舅大婆,舅大婆喜滋滋地拿着到内屋去了。

农村人常说:杀生有大罪孽。舅大爷为了生计,一辈子提着屠刀,为人家杀猪,翻肠子,落下了罪孽。听母亲说,舅大爷临死时,总是不能咽最后一口气,就是死不下,很痛苦,家里人看着无奈。不忍心老人很痛苦,儿女们找了个阴阳先生,请先生明示。

先生看看舅大爷的眼睛,看看舅大爷的脑门,说:“去拿他杀猪用的杀猪盆和杀猪刀来。”儿女赶紧到后院拿来了杀猪刀和盆,按先生的嘱咐,放到了舅舅大爷的炕前,先生出去喝茶去了。

约莫半个时辰,先生进来看看舅大爷,舅大爷眼睛已经睁不开了,嘴巴一张一合,似乎在咽气。先生看看,对儿女们说,好了,我走了。一会儿,舅大爷就咽了气,驾鹤西游去了。这是什么原理,问大人也不说,只说杀生多了不好。

舅大爷大儿子叫铁虎,二儿子叫钢虎。那一年我刚买了辆面包车,正月初十那天,我亲二舅叫我和铁虎舅、钢虎舅几个,一起到十几里外陕西省的西坡头村三舅爷家里给三舅婆拜年去了。三舅婆快九十岁了,三舅爷去世好几年了。

铁虎舅当过兵,在部队上学了个厨师。回到村里,遇村里红白喜事主要给人家蒸馒头。铁虎舅一辈子没有亲生子女,从别村里抱了个女婴,长大了也成了亲女子了。

女子大了,可怜的舅母却得了乳腺癌,看不好,早早去世了。在四舅爷的撮合下,给女儿要了个甘肃省的女婿,生了两个儿子,算是成了浑全的一家人了。

有了两个儿子后,女婿乱逛舞厅,不正干。铁虎舅放了一大群羊,拼着老命在赚钱,早早头发白完了。为了孙子,他不敢惹女婿。女子心里苦,跑到二舅家里诉苦,二舅把女婿女子叫到跟前,告诉女婿说:“你再不正干,就叫你净身出门!敢再捣乱,卸你一条狗腿!”女婿想到四舅爷家七个如狼似虎的儿子,再也不敢在家里胡来了,也不敢出去乱逛舞厅了。

钢虎舅生了三个女子,才添了一个小儿子。二女子女婿和我住一条巷子,前几年从陕西华阴市贩卖香烟,赚到很多钱,发了家。他们跟着这个女婿享了几天福。可惜钢虎舅不到七十岁就过世了,十分可惜。

世上的职业没有高低贵贱,都是为了一碗饭吃。只不过有的人端的碗是海碗,有的人端的是小碗;有的人碗里饭稀,有的人碗里饭稠;有的人碗里肉多,有的人碗里肉少罢了。

(文中的人物皆为化名)

——END——

#乡土散文#

作者简介

陈军旗,高中语文教师。热爱写作,常以此表达内心的思考和感受。除了教学和写作,我还喜欢开车。在寒暑假期间,喜欢驾车旅行,信奉“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”的理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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